小钟先生

皎月:无法逃脱的原生家庭

一

“胡统你个王八蛋，骗老娘！你全身家当就这么点钱？”佳美衣冠不整对着门外大吼，手里边拿着存折和银行卡。

她是越想越气，自己一个刚毕业的名牌大学生，就想着嫁个有钱人吧，没想到还被这蠢猪给忽悠了。

被踢出房间的胡统也很无奈，自己才刚离婚却又摊上个老婆。

但还好这老婆既不管自己出去风流也不管自己回不回家，毕竟在她眼里只有钱。

可是自己的存款全花在了夜店酒吧里，哪还有钱去供这位大小姐啊。

气头上的佳美也不管邻不邻居的，打开房门对着胡统一顿大吼。

“老娘刚大学毕业就嫁给你这油腻中年男人，现在呢，你就拿这么点钱给我？我还要帮你收拾家里，还要帮你端茶倒水，还要帮你照顾女儿，你想得美你！”

胡统被骂面红耳赤，自从当了老板后谁敢这么跟自己说话？可他真拿眼前这位没办法，谁叫她手里有咱的罪证呢。

正当胡统想好言相劝几句，可对门的房间也打开了。

走出一位十七岁的少女，长发披肩有些糟乱，虽然没清洗脸庞，但那雪白皮肤不管怎么糟蹋，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羡慕。

她就是胡统的女儿胡娇娇，今年正读高三面临高考，可她一点都不着急，因为就算考上了父亲也不会同意她去上大学。

“倒不见得我爸愿意娶你，自己倒贴过来还嫌东嫌西。”胡娇娇眼里充满着厌恶，说白了她就是看不起佳美。

佳美顿时火冒三丈，因为自己的确是属于倒贴。

她是在酒吧聚会时，遇上胡统这个伪暴发户，虽然他年纪都足够当自己爸爸了，但见他出手如此阔绰，便心生一计。

假装喝醉送入他的怀抱，随后用手机记录下一切，事后便让胡统娶了自己，要不然就上法庭。

但佳美是属于既要当婊子也又立牌坊的人，听见胡娇娇如此说自己，二话不说就上前想去挠她。

胡娇娇见此也不甘示弱，举起手也想朝她呼去。

胡统见事情已失控，赶忙挡在中间，把佳美往后推，扭动着身体把胡娇娇挤出屋子，随即把门一关。

二

韩宏满身酒气手里还攥着啤酒瓶，走路一颠一颠东倒西歪，眼看着快要倒下的身子，却不知什么力量把他拉了起来似的。

他从下午三点起来后，便去了楼下的饭店，请了几位猪朋狗友胡吃海塞一顿，花了多少钱也不在意，一群人哐哐在那喝着。

“你个死鬼是不是拿着我的存款去喝酒了！”赵雅手抄着铁勺，被怒气冲红的脸庞，就像是个农村疯婆子。

那些钱可是自己省吃省用，攒了整整一年啊，可却遭不住他吃一顿。

韩宏硬着脖子红着眼，对着她怒吼，“就这么点钱你就对我吼？我之前给了你多少钱你自己算算！”

他前几年怎么说也是个小老板，住的是精品房，喝着的是红酒，就连佣人都要请几个！

但一纸产品检验书未通过，让他小老板身份灰飞烟灭。

“多少钱？吃喝拉撒穿用都不用钱啊！还要供你每天大吃一顿，还得为你的废物儿子交学费交杂费，我们的租金水电费这个月还没着落，你现在问我你给了我多少钱！？”

赵雅说着不解气，将手中的铁勺一甩直接砸到他身上去。“没有我你们一家子早死了！”

韩宏吃痛大叫一声，踉跄着往后倒了几步，正好碰上刚被父亲挤出来的胡娇娇。

而她并没表现出惊讶，因为这种场景每隔两三天就能见上一见，所以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去。

“废物儿子？他不是你儿子啊！你是怎么做母亲的，连个孩子都教不好，现在他就课课零分，全是你的原因！”韩宏赶忙扶住把手稳住身体。

自己这个儿子小时候还行，可越长大就变得越孤僻，甚至让他陪喝个酒还满不乐意。

而在此时，韩小君拿着书包走上了楼梯，衣服裤子都是土灰，头发也非常的凌乱。

见父母又在门口大吵，转身就想去花园待着，可没走几步就看见花园上那些同班同学，又转身往楼上走去。

韩宏伸着手指，断断续续说着：“臭小子！让你喝点酒磨磨唧唧的，像个没用的娘们一样！不喝酒，能成大事吗能谈成生意吗！”

“你个小老鬼现在都快十点了！下次再这么晚回来，你就别进这个家门！”

气头上的赵雅是逮谁骂谁，就连楼上的邻居老太太都要骂上几句。

韩小君压根没理他俩人，灰头灰脸往楼上走去。

他对自己这个父亲失望透顶，明明产品能够顺顺利利通过检测，可他为了省下五毛钱，把一百多万的货砸在自己手里边。

而自己的母亲完完全全是个不讲理的农村疯婆子，她所谓的教育就是打骂出孝子出成绩。

三

韩小君心里边藏着很多事，可连一个能够分享的人都没有。

父亲自从生意失败后，就整日酗酒，摆着谱到处请人大吃大喝。

而母亲要么去做美容，要么就去打麻将，有时一整天都泡在楼道的麻将桌上。

家道中落后，韩小君也从一中转学到了五中，在这种压抑的家庭环境里，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。

一开始他认为只要努力学习拿好成绩，能给父母看见希望。

可不管拿了多少次第一，父母该吵的架是一顿都没落下，直到最后他自暴自弃了。

不知不觉韩小君就走到了楼顶，之前楼顶的铁门都是上锁的，可今天的锁不知道被谁开了。

他轻手轻脚推开铁门，望里看了几眼，见到了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少女，光着脚丫站在垫子上，目光呆滞望着天空。

一时间韩小君突然感到明亮，月亮所散发出的暮光照耀着整个天台，微风很是温柔抚摸着自己皮肤，空气中带着令人清爽的花香。

他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许多的雾，没一会雾渐渐地散去，光着脚丫的少女正盯着自己，她神情带着忧伤，眼里透露着绝望。

可再一转眼，少女并没盯着自己，而是坐在了垫子上，她故意留出身边的空位。

韩小君满怀情意走到她身边，见她没任何反应，就一屁股坐在垫子上。

过程中少女一直盯着天空，而韩小君目不转睛看着她，想要从她精致脸庞上找寻回忆。

下一刻他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名字“胡娇娇”是对门邻居家的女儿，虽然他们俩人是同一个学校同个年级但很少见面，有时仅仅是匆匆而过没留下太多印象。

韩小君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向了天空，月亮仿佛近在眼前般，散发着清冷暮光，如此皎月让人神往又令人沉迷。

自始至终，俩人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，静静地望着皎月。

四

“胡娇娇！快点出来吃饭，你饿死了我还要担责呢。”

佳美翘着二郎腿后仰在沙发上，桌子上放着一锅煮好的方便面。见她真出了房间，嘴角露出邪恶坏笑。

胡娇娇狐疑盯着她，昨天才跟她打了一架，现在却叫自己出来吃面？

要说她没动手脚，怕连胡统都不信！

厨房里传出胡统的声响，“你们先吃啊，我把这收拾一下。”

胡娇娇没应声，不过还是坐在了沙发上，可突然，她眼角瞟到门外有个熟悉身影。

这身影正是昨晚与自己看了一整晚月亮的韩小君，只见他满脸喜气对着自己点头。

胡娇娇马上就明白了。

“怎么？怕我放老鼠药给你吃啊？”佳美虽然心里着急想让她吃，但还是要装作一脸不在意样子。

“我先吃给你看！”她自顾自的拿起自己的碗，一大口含住面条，突然她脸色一红，仿佛有一股熔浆流入她胃中。

“呕！“佳美一口气没喘出来，将面条全吐回了碗里。

见到这一幕的韩小君虽然很乐，但心里更多是忐忑，所以捂住嘴往楼上跑去。

胡娇娇则比较恼火，要没韩小君的帮助说不定再吐的人就是自己了，她大骂了声贱人之后也离开了。

刚想要开口还嘴的佳美，忍不住胃里的翻滚再次吐了。

“怎么啦？我煮的面有那么难吃？”胡统拿毛巾擦了擦手，见趴在那吐着的佳美，心中很是不解。

佳美不敢张开嘴，怕再把胆汁吐出来，她伸手指了指那个碗。

胡统还以为她让自己也试试呢，“好歹我也做过一年半载厨师啊！我就不信了。”

他端起碗也一大口嗦着面条，下一秒脸色骤变，脖子到额头一下子全红了。

撑不过三秒，他也趴在地上哇哇大呕。

“你看看你女儿干了什么好事！我好心好意叫她吃面条，她倒好往我碗了放那么多小辣椒！”

佳美放声大哭，朝着胡统后背猛锤猛打，哭诉着胡娇娇的“恶行”。

胡统也缓过劲来，“这个丫头，回来我肯定再关她十天八天的，让她涨涨记性！”

五

胡娇娇见她只是吃了一口便吐的不像人样，就有点触目惊心。

本来自己胃就不好，如果要是吃了那一口，岂不是得进医院？

她心里对这个佳美又多了一份防备，这个人太过于阴险了。

而父亲胡统能别助纣为虐就行了，至于指望他帮助实在不太可能。

现在胡娇娇十分想念母亲，她鼓励自己考个好大学，教自己如何生活，如何去面对困难。

可是，自从她与父亲离婚了之后，就再也没来看望过自己。

而父亲就连学校也不让自己去了，有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，偶尔只能去天台。

其实天台的那铁门，在自己搬来这栋楼时，就是没有锁的，而后面那一把锁，则是自己买来锁上的。

因为天台就像是后花园，更为具体的说，那是她最后的一片净土了。

胡娇娇走到天台铁门时，却发现锁已经被打开了，她伸着脖子望了望。

发现一个男孩坐在垫子上，他身边也留着一个位置，仿佛就是在等一个良人。

她笑着走到他的身边，缓缓地坐了下去，正巧他转过头来，俩人四目相对。

就在此时一阵阵寒光照耀着他们俩人，但如今才下午六点，而天空上就挂着圆圆的皎月。

借着这股寒光胡娇娇看见他眼神里的炽热，自己心脏随着他一举一动怦然而起。

忍不住的悸动冉冉升起，胡娇娇向他扑去深情亲吻起来。

可才持续一两秒韩小君就像个犯错的小孩，连连向旁边移动，最终一屁股倒在了地上。

胡娇娇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，慢慢将头低下来，咬了咬嘴唇，有些尴尬有些自卑。

皎月的寒光一点点消散，清香微风也吹不凉俩人脸上的火热。

韩小君有些自责，紧握着手站了起来，走到她的面前，蹲着身子抬着头往她脸上亲去。

六

下午六点时，韩小君又时一身灰尘，头发乱糟糟，而脸上有明显被打的痕迹。

他拖着狼狈不堪身体走上楼，楼道里韩宏正和朋友们侃大山，见到浑身贼兮兮的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我这么有你这个窝囊废儿子啊！瞅瞅你这模样，哪有我年轻时风范？“

韩宏神情自傲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，可他眼睛时不时看向身旁朋友。

“你能好到哪去？” 韩小君本就受了一肚子气，加上他看见了胡娇娇站在门口看着自己。

他不想在她面前显得懦弱，所以一改以往的沉默，还口怼了父亲一句。

“整天白日做梦，喝着大酒，吹着牛皮，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去学习的！？你自己丢弃了梦想，亲手葬送了公司，全都是你一个人的错，凭什么怪罪到我头上！！！“

想要在朋友面前大展威严的韩宏，被突如其来的一连串话整愣住了，因为儿子向来都不会还口。

“臭小子！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能好哪去！”他脱下人字拖，往他腰部呼去。

坐在一旁的朋友赶紧伸手去拦住，可是谁都拦不住有点耍酒疯的韩宏。

韩小君此时已经后悔了，连忙躲开父亲的抓手。

场面很是混乱，将要跑掉的韩小君，不知被谁扒拉了下，直接倒在了地上。

韩宏被死死压住，而人字拖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韩小君身上。

而就在此时，韩宏家里被扔出几瓶白酒，砸在地上顿时酒香弥漫整个楼道。

耍酒疯的韩宏眼都红了，那可是自己珍藏了很久的白酒，竟然就这么碎了？

他也不管躺在地上儿子，连忙拿起纸巾和抹布擦地上，然后把纸巾举在盆上拧干。

本来拉着韩宏的那些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了，因为他们可不是酒鬼，不会像韩宏一样嗜酒如命。

韩小君脑袋嗡嗡的，躺在地上还没起身，直到胡娇娇朝他扔了个小石子，他才慌张起身和她一起上楼。

七

俩人一口气跑到了天台铁门前，胡娇娇拿出钥匙打开门，随即再把门反锁起来。

韩小君就这么躲进了她的内心世界之中，只不过这次再也没有皎月所散发出来的月光。

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平淡，仿佛之前所经历的只不过是幻想。

胡娇娇站在垫子旁，望着身边的他，只觉得越来越虚幻。

“韩小君。谢谢你给我的希望。“她一脸坚决。

韩小君的心思则还在刚才的那件事上，听见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，随即头晕目眩险些倒下。

“你也曾带给我希望。”他不禁鼻子一酸。

他们各自明白所谓的希望，其实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丝安慰。

因为只要轻轻地一凿，这一切都会破灭。

随之而来的就是现实，在现实中俩人同样无法互相生活下去。

胡娇娇所坚持的是对抗，而韩小君却是选择沉默。

“我已经答应父亲明天就要回老家，今晚是我们最后一面，至于未来也很难相遇了吧。“她轻声解释道。

这也是无奈之事，因为佳美与自己不对付，而父亲也不可能偏向自己。

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，把自己送回老家自生自灭。

韩小君点了点头，内心里再次荒芜了，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。

不疼不痛，一点点知觉都没有，像是心里被麻痹了一般。

“我考上了一线大学，也就脱离了这个地方，只不过未来却永远与这息息相关。”